1:如何把女朋友撩到想要
祁琚昨天并没有休息好,他躺在床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毫无睡意,只能在黑暗中看着温澄熟睡的面庞。
今天上课时,主修《工程流体力学》的学生都感觉出今天祁教授的状态似乎有些飘忽。
程亦奇踩准了时间,走进教学楼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天气有些阴沉,时不时刮起风来,倒让天气又凉了些。他靠在走廊上,任风吹着衣摆,隔着阶梯教室的窗,目光落在被学生围在讲台中间的祁琚。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这个老朋友了,这八年来,他们曾经失联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近两年来,机缘巧合之下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
去年春节在荥城见到祁琚,是他们俩人之间一场时隔多年的偶遇。当时程亦奇陪着陈桑采购年货,在商场门口遇见了苏相宜和祁琚的弟弟。
那是程亦奇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祁琅,身材高瘦,眉眼与祁琚有五分相似,却多了几分稚气,要不是带着一副天然嬉皮笑脸的模样,程亦奇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见到了初中的祁琚。苏相宜浅浅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把祁琅介绍给他们,还没多说几句,祁琚的车便到了门口,准备接苏相宜母子回家。
这么多年,程家和祁家并没什么往来,不仅是因为程亦奇高考后如愿报考航大成功,而祁琚则去了浦淞的J大,两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一北一南,谁也不肯主动联系谁。陈桑本就在刻意疏远祁家,逢年过节收到苏相宜的问候,也只是淡淡祝福。久而久之,没有什么牵绊,两家便断了联系。
隔着半条挂着大红灯笼的繁华马路,程亦奇遥遥地注视着对面的祁琚,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任何交流。
过完年,程亦奇回到飞院继续训练,某次跟着教员外出学习,在研讨会上意外遇见祁琚,才交换联系方式重新联络。
·
程亦奇等了半天,才等到祁琚从教室里出来。他朝祁琚点了点头,两个人很是默契地并肩走在廊道上。
有几个好事的女生偷偷拍下他们俩一起离开的背影。模糊的照片里,祁琚依旧是矜贵的白衫西裤,身材高挑,肤色稍白。而旁边的陌生男人眉宇间露着一股痞气,张扬却不风流,只穿着简单的黑衣,脚踩一双稍旧的军靴,露出小麦色皮肤和结实的手臂线条,轮廓硬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若有若无,但步伐却出人意料的一致。
直到走远了,程亦奇才极轻地笑了声,他说:“没想到还是那么多女生偷拍你,真是让我想起以前。”从幼儿园到高中,祁琚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身边从来不缺狂蜂浪蝶。
祁琚向来不会回应这些调侃,也不接话,但眼神落在程亦奇的脖颈上,看见喉结处一块扎眼的绯红。再一细看程亦奇,整个人神清气爽,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点。
祁琚微皱着眉,却也不说,只是问:“你这次休假几天?”
程亦奇想了想,“休六天,后天就回队里。”
“找我什么事?”祁琚直奔主题,不浪费时间。
两个人一起走过拐角,程亦奇停下来,眉一挑,似乎在斟酌,语气有些犹豫,过了半晌才问:“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这么些年,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祁琚下意识侧头看他。
他们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看见祁琚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程亦奇就猜到了答案。
“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程亦奇搓搓鼻间,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以前的几次偶遇,程亦奇总是会侧面打听程澈的消息,但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从来没像今天一样直白。
“为什么?”祁琚移开视线,望着前面稍有些阴沉的天空。
“什么?”程亦奇没明白祁琚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今天特地来找我?”祁琚说完,两个人便都沉默下来,一言不发。有没有程澈的消息,其实在手机上就能说清楚,程亦奇不必大老远地开车来见他,只是为了问一个没有任何期望的问题。
程亦奇望了望天,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他暗暗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他前几天梦见了小时候的程澈和祁琚,觉得是程澈回来了,于是上天给他暗示么?
半晌,程亦奇撸了撸脑袋上的短发,自嘲道:“我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你就当我来找你吃个午饭吧。”
很快,几道轰鸣雷声在浦淞市上炸开,大雨猛地落下,瞬间浇湿了整片大地。
“没空,下次吧。”祁琚瞥了一眼外面的天,甩下两个字。
“草……”程亦奇在心里暗骂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好歹这么久没见了,还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程亦奇想往祁琚身上踢一脚,可祁琚看了一眼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差一点,没踢着。
程亦奇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咬了咬牙,却突然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除了程澈以外的事情能让祁琚这么着急么?他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事情。
裤兜里传来规律的振动,突兀的铃声打断程亦奇的思路,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脸上笑意更深。
耐心地听完电话里一通娇嗔埋怨,程亦奇踢了踢路上的石子,笑着答:“嗯,我这就回来。”
……
阴郁的天空笼罩着群山,环绕在山腰上的重重积云带勾勒着山脉形状。一眼望去,山前是片宽阔的绿茵草地,再顺着林荫道往东走去,穿过两旁都栽种着雪松的幽静甬道,便是温家的墓园。
温澄深吸一口气,近郊的空气比城市里清新水润许多,充盈的水汽扑面而来,倒让她低潮的心情平静不少。
从温渊家里出来后,温澄随手打了个车,后知后觉地报出了脑海里的地名。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的女人,嘟嘟囔囔地开来了橓山公墓。
大概步行了半个钟,温澄才从下车的地方走到温家墓园。她不经意的一瞥,却看见满目的葱绿间,扎着一抹惹眼的红。
再一定睛,温澄才注意到十米开外的那人。
直到终于认清面前之人,温澄的瞳孔慢慢放大,她疑惑地扫视着半蹲的男人,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想法。
而那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后,缓缓偏过头,冷冷地扫了眼一脸懵圈的温澄。他身上穿着卡其色机车皮夹克,因为身体移动而发出细微摩擦的声音。
“温渟?”温澄走到他身边,犹豫地喊出声。
温渟哑然,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毫无感情道:“按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五叔。”
看起来应该是蹲了挺久的,温澄看见他站起后,身形有些隐隐摇晃,应该是脚麻了,她直接忽略了辈分的问题,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渟冷哼,“要是你哪天躺在这里,我也会来看你一眼。”随即,他抬腿便要走。
温澄瞪他一眼,想了想道:“如果老爷子知道你今天出现在温慕卿的墓前,你猜他会怎么想?”言下之意,如果他不告诉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温澄便会告诉温思俭,今天她在橓山公墓见到了温渟。
老爷子最善猜忌,若是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在普通的日子里来祭拜一个去世八年的侄女,免不了会生出一番调查的心思,肯定会给温渟平添不少麻烦。而温澄,也确实很想知道,为什么温渟会出现在温慕卿的墓前。
果然,温渟听见这句话,停在原地。
随后,温渟转身,笑着说:“你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慢慢走回温澄面前,微低下头,凑到跟前,盯着温澄的双眸,“若是你真的这么说了,老爷子在怀疑我之前,首先会疑心你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提及到我?”说罢,右手食指还狠狠地戳了戳温澄的肩膀。
“其次,他还会思考,为什么你会跟着我出现在橓山公墓……”温渟直起身,玩味地看着温澄。
“可是我们明明是偶遇的。”温澄打断他的话。
温渟摇摇头,笑着说:“在老爷子心里,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偶然的,只有处心积虑,”话锋一转,他继续自己的话头,“最后,你之前在温家所表现的——对温慕卿去世之事毫不在意的态度,便白费了。”
温澄沉吟几秒,温渟说得没错,她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和温渟赌他们两个人在温思俭心里的地位。退一万步来说,她不会主动和温思俭提起在橓山遇见温渟的事情,刚才那么说,不过只是想套出温渟来此处的理由。
可她忘了,温渟虽然年轻,看起来纨绔不羁,但他却是温思俭的儿子,沉淫在温家这个居心叵测的大染缸里将近三十年,心思哪里是那么好掌控猜度的。
温渟好笑地看着这个微怔的侄女说道,“在威胁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然,在温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温渟在她耳边低声道,语气森凉。
但温澄的视线却早移到温慕卿的墓前,一大簇清新典雅的蓝紫色桔梗花映入眼帘。这是玛丽艾基(Mariachi)株植系列的洋桔梗,叶对生,花瓣微微向里弯曲,所以很好辨认。
桔梗是永恒无悔的爱。——恍惚间,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音调虽缓缓如涓流,却在温澄心里似激流般冲荡。
……
荥城人民医院,1519病房。
当年还一无所知的程澈,带着从祁琚院子里的摘来的新鲜波斯菊和三色重瓣桔梗看望温慕卿。
温慕卿告诉她:“波斯菊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桔梗是永恒无悔的爱。”
程澈调侃着问:“温姐姐是不是收过很多男生的花,所以才这么了解花语?”
而温慕卿只是淡笑着,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
细雨落在灰沉的石碑上,滴在鹅卵石铺满的径道上,很快染湿了整片草地。
“慕卿她,最讨厌桔梗了。”温澄的呼吸有些飘,她慢慢退着离开温渟的掌控范围,蹲下身,纤指一折,从整齐扎束的花捧里摘出一朵洋桔梗的花瓣,在雨雾中仔细端详。
“因为桔梗不仅代表永恒无悔、刻骨铭心的爱,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说到这里,温澄抬眼,看着神情逐渐变得错愕的温渟,“——它还代表,无望的爱。”
很少人知道,洋桔梗不仅象征眼下的幸福,还象征着悲哀——没有结果,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的爱。
温渟似乎有些走神,几瞬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你胡说,慕卿明明最爱的就是桔梗花……”
温澄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答案了然于心。这一回合,是温渟心急,他输了。
雨越下越大,远处甚至响起几声惊雷,几乎能掩盖住温澄的声音,她一字一句道:“是啊,我是胡说的。”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慕卿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