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位于东京上野的一家昏暗药房的老板做了一个决定,他将店内的原有灯泡全部换成高功率。并且开始出售化妆品、食品和饮料。没有人会想到,这束亮光会给日本带来什么。
33年后,日本连锁药店协会给出了答案,截止到2020年日本共有388家药妆企业,店铺21284家,年销售额高达83630亿日元折合人民币超过4400亿,较上一年度上涨4.6%,是疫情下为数不多,连续五年保持4%以上的涨幅的行业,并且药妆业也远超其他地点,成为外国人游客必打卡之一,其中超过8成的赴日游客都会光临药妆店。
对了,上面提到这家调亮灯光的店铺和创始人同名。都叫松本清。
我是老萧,今天来聊聊,日本药妆帝国的前世今生。
松本清
1919年,上小学的松本清看到县议员来到学校视察,全程校长陪同,主任带路,平常高高在上的老师们,分立道路两旁迎接,这场面,这排场,给年幼的松本清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回家就对母亲大人说:妈,我长大也要成县议员。让老师天天在门口站着。这话,属实有点打击报复的成分了。
松本清他妈摸着他脑袋说:孩儿啊,你但凡多读两年书,能看懂家谱。就知道你松本家是个啥尿性。
咋的,你是准备大丈夫当如是啊?下一句是不是准备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赶紧把作业写了,要不你爸马上就让知道啥叫大丈夫。
老家村东头的三舅姥爷经常说:人呐,没事吹吹牛逼挺好,指不定哪天就能现实了。
松本家往上别说翻三代,翻三十代成分都挺单纯,典型的牛马世家。但这不妨碍松本清成为优秀做题家,经过21年的寒窗苦读,松本清于1930毕业于星药商学院,瞧着这大学名字听起来跟野鸡MBA似的,但这可正经是日本星药科大学的前身,凭借着优秀小镇做题家的身份,2年后,松本清就创立个小药店,取名松本药铺。
经过十年奋斗,这药店终于半死不活的活了下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商而优则仕。反正药店也不挣钱,不如先琢磨下儿时梦想,去选选议员也挺好。
经过艰难选举,松本清终于当选千叶县东葛饰郡小金町议会议员,这种职位怎么说呢,比国内村委会主任大点有限,但好歹也算是议员了。
自从当上议员后,松本清的做题家天赋高度迸发,就从这村委员主任的小议员,一路干到了松户市市长,政治上高的猛进,生意上自然腾飞,这其实是句废话,古今中外,你看哪个市长做生意还能黄了?
就在松本清即将成为家谱第一页的男人之际,突发心肌梗塞,薨了。松本清之后,长子松本和那继承了其政治衣钵,次子松本南海雄则继承了其商业版图。创一代的接班人大多都比较靠谱,这两创二代兄弟在各自的领域都大放异彩。
在松本清这家日本药妆企业正式腾飞之时,咱们有必要来来看看日本的医药制度。二战过后,日本实施医药分离,那就是再大的医院也没有药房,只能带着处方前往药店自行购买。这种制度让医生更加纯粹,收入只依赖底薪和诊疗费,避免滥开药物,从而拿取回扣。
再加上日本一直实行着全民医保制度。20岁-65医院消费政府负担7成,民众负担3成。65岁政府负担9成,民众1成。
因为这种制度的存在,刚开始日本民众去药店就跟逛街似的,这资本主义羊毛,可不得抓着猛薅。这也让药房刚医院独立出来时,利润惊人,贵的药政府买单,便宜的药吸引客流。完全是,始皇照镜子—双赢呐。
但随着土地带来的租金成本,药品同质化竞争,昭和泡沫破裂。
地府工作人员看了高呼:论阴间,还是你们懂啊。
慢慢的,民众从开始的去药店逛街到尽量不去,这转变可把松本哥俩给愁怀了。
那束光
时间来到70年代,美国进入一个人男人工作,养活老婆,孩子三口人两条狗的时代。医药业和美妆行业双双高速发展,但这两个行业都明显的弊端,医药行业消费高但频率低,美妆行业频率高但消费低,那有没有一个即高频又高消的行业呢。
这股始于美国的风潮,很快就“西风东渐”。日本迅速出现了一批药妆店。但这时候的药妆店,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大超市,有药品,有化妆品,有零食百货。
以松本清为例,这种业态一开始发展也并不顺利,药剂师协会、药商协会、配置药店协会这种传统药店上下游觉得你是在败坏行业名声,药和化品牌是一个类别嘛,更别说再加上零食了。生态化反,生态你奶奶个腿,要不停业,要不滚蛋。
消费者也觉得搞怪,不过理由就很简单,你会去一个昏黄灯光的所谓药妆店,买化妆品乃至零食嘛。这不是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这不,开篇提到的那束亮光,就是改变这一切的起点。某古早知名摄影师说过:在女性照片中,决定颜值的,3分靠自身,7分靠打光。这话在当时有一定道理,在今天。美图秀秀站在山顶问了句:你说啥,啥,啥啥?回声在山谷传递,至今十年还未消减。
行业定鼎
上个世纪的化妆品,基本上有两个鲜明的特别:一是外用品,二是虚假。
外用品典型是就是胭脂水粉这类,确实在某方面提高女性颜值,但这玩意是一次性的话,也只作用于皮肤外表。
虚假指的是,广告法未严格之前,产品功效属于是化妆品厂家营销人员说了算。美白,补水,抗皱,减衰老。产品功效跟淘宝堆关键词似的,但凡封面写下,甭管真假全给你加上。
而日本药妆这个业态着实改变了很多乱象。其与化妆品最主要的区别在于,是否有特定功效,而且这个功效不再是厂家营销人员的信口开河,而是要提交给日本厚生省做有效成分检测,认可有效后,才能说是医药部外品,也就是大家口中药妆。
至于化妆品,目前日本的宣传更多的彩妆成分,即外用修饰。至于功效,基本仅限于清洁,保湿等外用。
两者泾渭分明,互相分离。随着日本生物及医药技术的快速发展,药妆这个全新的消费品类和生意模式迅速兴起。
门店数量飙升,产品线暴增,从业者泱泱而来,整个发展井喷式爆发,后来这个行业慢慢就有了一些成规模,成体系的几个特征:
1. “多”
各种意义上的多,门店多,售卖的产品多、库存多。药妆店的大手企业一拎一大把,门店数量一箩筐,比如松本清,在日本有1681家门店,鹤羽有1757家,sundrug有七百多家,cosme store有三百多家。而且很紧凑,一些繁华地段,可能就有两家药妆店隔着马路相望,在东京你绝不会走500米都遇不上一家药妆店;每家门店售卖的产品以及涉猎范围也是多到令人发指,从药品到保健品到护肤品、化妆品,以及食品和日用杂品都涉及,甚至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诸如洗涤用具、小家电、内衣等都能在药妆店买到。
2、“大”
既然要做大,那就从空间开始做大。相对于空间有限的拉面店、便利店,药妆店的面积可以说巨大,楼上楼下两层的不在少数,500平的店铺是基操,但再大的门店也不会让人觉得空旷,往往是门店越大,产品越多。摆放紧密有规律的一列列产品,如果是没有目的性的购物,很容易在它面前一逛,就是一个小时。
3、专业
既然前身是药房,那老本行不能丢,不仅不能丢,还要继续发扬光大,去和那些不会变通的处方调剂药店抢生意。在这个基础上,还得专业,所以,只要药妆店内设有处方药销售点,就会配备有注册药剂师资格的员工,还会把资格证挂在墙上公示。这个证目前仅限6年制药学专业或预毕业的人才能考,所以人才相对稀缺,又正因为这种稀缺性,药品和化妆品的毛利往往更高,相较于便利店,药妆店就更有核心竞争力。
4、服务
屈臣氏大家都知道,从进去开始导购就360度环绕在身边,几乎没有“个人空间”。相反的,在日本药妆店并没有感受到在百货店那样让人感觉“五体投地”式的日式服务,这是与大多数药妆店的商品与价格定位相关的。日本药妆店的购物更多的是自助式的不受打扰的服务,但一旦有服务需求立刻会得到热情的帮助。
5、瞄准全领域市场
目前药妆店的目光不再完全集中在年轻女性身上。根据J-Net21在2020年对3000名用户的调研显示,有20%以上30-50岁的男性和30%左右的20-60岁的女性每周都去药妆店消费,其中,40-60岁女性每次消费超过3000日元的比例接近20%。目前在日本,从15岁到65岁的全年龄段男女都是药妆店的消费客户,并且随着男性对于个人形象的重视提升,越来越多的药妆店会请男女多位代言人模式。
唐吉坷德
事物的发展是要伴随着时代的发展的,对于药妆店来说,店铺同质化,价格差不多,服务差不多,就连货品差不多。对于消费者来说去哪家店,基本属于就近原则,哪家店近去哪家。寡头割据,后来者门槛颇高,所有人都觉得江湖似已成定局。
如果商业江湖一片岁月静好,那一定是有人骑着你负重前行。被人骑久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怪胎要掀翻牌桌,硬生生撕开江湖平静面纱的。在日本撕破药妆江湖面纱的哥们叫安田隆夫。
1973年,24岁的安田隆夫从号称帝国双璧,庆应大学法学部毕业,没去当律师,而是去一家房地产公司干销售。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可是1973年啊,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法学?鸡毛的法学,哥们要挣钱。
果然,安田隆夫凭借着做题家的天赋以及健谈的性格,入职不到半年就成为公司销冠。就在安田准备大展身手之际,石油危机来了。
美国日子不好过,日本也顺带着一大批房地产公司倒闭,安田不知道的是,这是日本腾飞前最后时刻,只要再熬两年,房地产的利润能卖掉东京买下美国,就这样,日本房产界一颗新星还没上升就陨落了。那句话咋说来的,上帝给你关上门的同时,通常把窗也会焊死。
这段黎明前的黑暗,安田万事不顺,在社会上晃荡了三年,干嘛嘛不成,吃啥啥不剩,积蓄全部用光,再这样下去,这哥们应该得进入歌舞伎町讨生活了,别误会,不是卖身,而是卖艺。安田从小武德充沛,说句文武双全绝对不过分。后来还成为World Victory Road的副主席 。
终于,到了1978年,安田只剩两个月生活费,实在晃荡不起了,琢磨着摆个地摊,淘换点小物件,勉强户口呗。一开始这玩意叫“泥棒市场”,翻译过来叫”小偷市场”。店里卖的东西全是那些停产品、瑕疵品、样品、客人的退回品等,主打下沉市场。那时候正赶上石油危机导致的消费降级。
这俩名词叠加小偷市场这个有梗的名字会发生啥。40年后,某位20出头就能巴菲特吃上午餐的黄姓小伙抢答:我题我门清。
就这样,这个兼职杂货铺,便利店,百元店,折扣店,电器店,药妆店,二手物品回收所有商业模式于一身的奇葩店铺飞速发展。唐吉坷德就像个藏宝迷宫,客人不知道里面有啥,全靠自己扒拉。老板有时候也不知道有啥,店里除了人不卖,别的都卖。每天东西那么多,他哪儿知道一些小玩意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就这样,随着来寻宝的人越来越多, 安田琢磨出了唐吉坷德的第二个特色。
那就是,大大大,拼多多。不对,说错了,多多多。
拿到了批发来的尾货商品后,安田会把商品的所有特点用海报黄底红字加大加粗,全部标明。
这卖点提炼,这照顾老人,这营销手法,多少有点熟悉。
接下来就是第三招了,即深夜服务。
别乱想,人家的深夜服务只是延长销售时间,之前的杂货铺大多在9点左右闭店,最晚的711也在11点就结业,而唐吉坷德则直接把时间延长到12点,刚刚也说到了,时间马上就要进入日本泡沫80年代,深夜中躁动的灵魂,庞大的消费市场,让唐吉坷德一推出这个服务,其夜间4个小时的营业额居然能和白天营业额持平。
压缩陈列,买点提炼,深夜服务这三板斧下来,店铺算是彻底站稳脚本。
接下来的复制黏贴之路赶上泡沫时代,迅速在江湖占据一席之地。而在泡沫过后,别的企业大多伤筋动骨,而唐吉坷德反而又逆势扩张,原因在于泡沫破裂后,很多企业倒闭,他能以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收到大量的尾货,然后再把这些尾货,用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但源于成本的控制,就这样算下来,其实毛利润居然不降反升。至此,江湖又迎新人。
尾声
日本药妆的发展迄今为止已经四十年有余,想起某小说开篇语:是英雄造时势还是还是时势造英雄,没有人能说清,但如果一定要有个答案,那么开始则是时势造英雄,后面则是英雄与时势共舞。